最近我在两个地方看到了同一张图——
这是一个用以挑动仇恨的谎言。
错误一:这件事不是发生在谈话综艺
2007年,《科幻世界》杂志社在成都办了一场科幻/奇幻大会,颁了些奖,搞了些活动。当年的科幻小说圈子规模很小(其实现在也很小,只不过被影视带得声势大了),那时候所谓的“大会”,其实只能算是作者、编辑和读者的自娱自乐。
这场谈话是其中的一个活动,发生在一个酒吧里,邀请的两位嘉宾是刘慈欣和另一位科幻作家江晓原,主题是科幻、科学和人文之间的关系,除了两位嘉宾,台上还有一位女性主持人。
错误二:刘慈欣不是“被问到”这个问题
这场对谈从科幻小说早期作品开始,从雪莱,谈到了凡尔纳、黄金时代,以及在这些作品产生的年代里,社会对科学的态度的变化。
往下又聊到了反乌托邦作品、对技术的反思,接着话题聚焦到了科学主义、唯技术论,即科学、理性是不是人类做出抉择的最高准则。简单来说,刘慈欣更偏向科学主义,江晓原则偏向人文主义。
下面这个“问题”就要出场了。刘慈欣提出,在和平富足的环境下,这种选择可能还无所谓对错,但如果是极端情况就不同了。他提出了一个思想实验:如果全人类只剩下我们台上这三个人(对谈的两人+主持人),必须吃掉这位主持人才能延续人类文明,否则所有文明的成果就会随着我们死亡而消失,那我们该不该吃?
两人各自提出了自己的看法。江晓原认为不该吃,因为人性更重要。刘慈欣则认为,存活是第一位的,延续下去才有机会重建文明和人性。
错误三:这不是个关于性别的问题
从这场对话的脉络可以看出,这个问题其实和性别毫无关系,是一个关于由科学主义引出的探讨。
要较真的话,刘慈欣和江晓原都是男性,吃了主持人也不可能延续人类繁衍。所以这其实只是随手拿台上的人举例子,碰巧主持人是女性而已。假如和刘慈欣对谈的是一位女作家,而主持人是男性,那这个问题就会是:我和你(女作家)该不该吃掉这个男主持人?
双方的观点,更是和性别无关,而是聚焦在人性和理性上。
这个问题,后来在另一个科幻活动上,又被提到过一次,具体参与讨论的作家名字我记不清了,也只是作为一个极端尺度下的思想实验,而不是关于当下社会、性别和任何个体的。
扩展:刘慈欣作品中的“社会达尔文主义”和女性
国内的社会达尔文主义者、工业党、星辰大海、民族主义等派系,热衷于引用《三体》,导致这些年大刘和他的作品,被对立阵营当成了批判对象。这其实挺冤的,因为真的读过原作、或是看过他其它作品的话,就知道他不是简单地在宣扬某种思想。
比如《三体》中,经常会由衷地赞美和平、平等、多元的社会,只不过在这之外,还会多一些担忧,认为社会也需要保留一些冷酷的理性,应对极端情况。
而涉及到性别,大刘多数时候是钢铁直男视角,擅长写科学和军事体系里的人物,以男性为主。但即便如此,他也写出过立体、有人格魅力的女性角色。比如《球状闪电》里的林云,《三体》里常被骂的“圣母”程心身边,也有个闪光的艾AA。
结语
看到大刘越来越多地被当靶子宣泄情绪,真是五味杂陈,科幻/奇幻文学一直是比主流舆论环境更进步、平等的。《科幻世界》的星云系列丛书,选择出版的第一部作品,是从来没有发表过科幻作品的女作家钱莉芳的《天意》;《九州》策划过整期的女作家专题;夏茄、萧如瑟、沧月等女性作家的作品都曾是杂志的卖点、广受欢迎……
但有些社会情绪,还是必须要找一个发泄口。作家和作品被猛烈的政治环境裹挟,贴上各种标签,比多年前的“小众边缘”、“不入流”的风评伤害更大,对大刘来说很可惜,对幻想文学也很可惜。